徐俊先生乃知识界之翘楚,集文化名人与出版大家于一身。徐俊者,俊彦也,现担纲中华书局党委书记、总经理。华夏文化名流众多,目不暇接,可景仰的是,徐先生乃地道的扬中人氏,早年就读于兴隆中学,1983年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,如今不啻是一位高官达人,更为光彩夺目的,是从文学的象牙塔中走出来的专家学者。长期兼任中国出版协会古籍整理出版工作委员会主任、中国唐代文学学会副会长、中国敦煌吐鲁番学会理事、《文学遗产》《唐研究》等学术刊物编委。从事出版事业36年,参与策划和实施“二十四史”及《清史稿》修订等重大出版工程。这一串串头衔,实在令人膜拜和歆羡,当然这其中饱含了徐先生的无尽心血和岁月艰辛。
我去年底正式退休,退休前一直未与徐先生谋面,作为一个古典文学爱好者,实为憾事。这些年一直怀有崇教之心,想与徐先生作些学习与交流,今夏终于有幸。
三十多年前,我与朱述龙先生曾一起执教新坝中学高三文科班,并同寝室。朱先生与徐俊先生乃高中同学,他们在上大学前就是挚友,据朱先生言我,在上世纪七十年代,他们曾一起在兴隆街上书写春联,现场出售,得三、五元钱则兴奋不已。去年,述龙、春敏二位,呼俦啸侣,建了个“江洲文化沙龙群”,将一些书法爱好者纳入群内,其中有徐俊、郭廉俊、夏春敏、王成斌、魏荣宗和我,还有在扬中工作的外地人士高博辉(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毕业)、戴中权(曾任复旦大学老师)。我们在群内互相交流书艺,切磋技法,点评优劣,互通有无。徐俊先生一方面为群友展示自己创作的书法作品,其间不乏为名著题签,另一方面为群友提供了若干近现代书法家精品图片,其中启功先生的书法作品有若干幅 (启功先生文革中曾在中华书局点校二十四史多年)。我乃启功书法的追随者,习启数年,为此大饱眼福。
尽管微信交往获益多多,但未曾晤面,总感意犹未尽,我和廉俊、春敏颇有同感。在春天一次小小的笔会后,我们几个新坝老年发烧友托述龙邀请徐先生亲临新坝指导,现场挥毫。徐先生尽管日理千机,但一直把这事放在心上。己亥炎夏,徐先生在镇江主持《镇江文库·地方志编》的评审,刚结束就乘隙来新坝成教参与群友的雅集。徐先生满头银发,一口标准地道的扬中话。少小离家,乡音未改,腹溢儒书,口盈诗章。我们从早的兴隆中学、新坝中学两个飞机型苏式兄弟学校,说到扬中发展的日新月异;既谈文坛走向,又谈书法传承;既说米珠薪桂,又说二师兄涨价。我们共同为叶嘉莹及其师顾随的爱国之心点赞,为程千帆、沈祖棻文学伉俪大家的才华和坎坷而扼腕,为莫砺锋、葛剑雄这些恢复高考后首届文学研究生而钦佩。我因创作辞赋,还向徐先生了解了中国辞赋学会会长、南大教授许结的有关创作情况。室外赤日炎炎,室内笑声朗朗,虽无流觞曲水,亦足以畅叙幽情。
徐俊先生一手抓出版,一手搞研究。当今出版界五光十色,但中华书局出版方向是始终不渝的。重视人才培养,重视商业利益但绝不唯利是图,重视经营的一体化发展。因徐俊先生的举旗担纲,如今中华书局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十分丰硕。除坚持出版古式竖排版图书外,还出版古典文学的横排“三全本”(全文、全注释、全译文),颇受社会欢迎,真正使文史普及向大众化方向发展。正因为如此,任何一家出版社都难与中华书局争锋。
徐俊先生这些年主要忙于行政和管理工作,在这之前文史研究就颇负盛名了,特别是敦煌史学和敦煌诗词的研究擢颖斐声。敦煌学本身是一门高古的学问,这一领域前人已有深耕,要想突破必须寻遍前人册轶,识别前人众说,方能自成一家。其专著《敦煌诗集残卷辑考》,2006年就已出版发行。该书以写本叙录与作品辑校相结合的方式,对敦煌诗歌作品进行比较全面的清理,不仅厘定大量诗集诗钞,还辑录散见于经头卷尾和僧俗杂写中的大量零散诗篇,是迄今为止收录全的敦煌诗歌作品集。此后的任何一个敦煌诗词研究专家学者,都绕不过这本书,可以说功德无量,同侪难以称衡。
古籍出版,书的封面设计要求古拙高雅,题签必须老到。徐俊先生乃书法高手,为中华书局古籍图书题写了大量的题签,这些题签为书籍画龙点晴,增色增辉。他在工作之余蒐集弆藏名人字画,捃采百家之长,几十年临池不辍,得古人流风遗韵,其书法自成一家。观其墨迹,秀媚、清美、干净、雅洁。富有书卷气,典型的学者书法家风格,作品酷似清朝状元刘春霖笔痕,大家称羡不已。书法对于徐先生而言,虽为“余事”,但出手不凡,是书法功力和文学修养达到炉火纯青之后的自然流露。其作品规范、耐看、实用,洋溢美感,是对时下丑字怪字的小黠大痂们的挞伐。
言及书法话题,我们谈吐不止,难以打住,不觉已到傍晚时分,徐俊先生兴之所至,现场书写了四幅书法作品,其中一幅苏东坡名言“诗酒趁年华”为养眼,现场各位啧啧称赞。接着郭廉俊先生也现场书写两幅,我市篆刻大家王成斌先生还为徐俊先生奉上了精美的篆刻印章。
相聚过程中,徐先生还告诉我们一件令人深思的事情。他这次来镇江进行 《镇江文库》的评审、筛选、定稿工作,涉及内容十分广泛,包括文史哲、诗歌、书画、典章、宗教文化等等,跨度从古代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前夕。丹徒丹阳句容都有不少文稿,但找来找去,找不到扬中人的作品,这实在是一大缺憾。往者不可谏,来者犹可追。我想,今后我们再也不能以扬中历史短,文化底蕴不厚为由,而忽视历史文化、文学艺术的价值,再也不能懈怠文化艺术的创造。
对一个地方来说,物质的东西是有阶段性的,而文化是永恒的。文化能浸润众人的细胞,产生持久的精神力量,推动一个地区持续永恒的发展。有人提供过这样的公式,一个地区的强大,等于物质性的实力,乘以精神文化的系数(系数为0-10)。我认为这一公式不无道理。扬中人,有责任有担当去创造当代的文化精品,并奕代传承,若干年后,在历史的长河中,当然就有扬中的一席之地,并积淀为扬中的精神力量。但愿徐俊先生的遗憾成为对扬中人的惕励和庶冀。吾等扬中人,时不我待,努力哦,诗酒趁年华。(顾明社)